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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归尘(克拉豌豆版)

墨归尘(克拉豌豆版)

 

【cen猫/慕洛】天空之城

文章内容不隐射任何人,事,物。

请勿上升真人

OOC预警

全文2.7w+,慢慢看不着急

 

       街边的巷子里从来都不会安静,这座城市浸泡在无序之中,巷子深处什么都能发生。在这里,没有人喜欢和平,就像外界的人说的一样,这是一座地狱之城。


       这片区域,谁都可能是管辖者,只要你强大到一定地步。

 


卡慕喜欢待在这个酒吧里,这是一个巷子深处的小酒吧,巷子口时常有着混混的打闹,但随着光线的暗淡下来,便一点点的安静了。其实很少有人会喜欢来这里,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些小团体的秘密基地,就像卡慕这样的人。


其实说到底,如果不是和cen交好,卡慕也不会来这个小破酒吧。酒吧的名字和这个城市一点都不配,和谐有爱?不可能的。


酒吧是红叔和cen联手开的,红叔管资金,cen管经营,卡慕和cen关系比较好,但对于红叔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位年长的前辈始终笑眯眯的,但总有人在卡慕耳边嚼着舌根。


“据说红叔早些年带着他的一个队伍横扫这座城市啊。”


“当年红叔可是这座城市的管辖者。”


......


一系列听起来可信度并不怎么高但就是有很多人相信的言论扰得卡慕不敢轻举妄动,去问cen,不过也总是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柔和的光线从卡慕头顶缓缓扫过,给他的杯子抹上一层亮光,卡慕闷头喝着酒,吧台内的cen看着卡慕,默不作声地继续给卡慕续上杯。


良久,他才问着:“今天怎么了?”


卡慕抬头看了眼cen,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没什么,早上起来就有点闷,不知道为什么。”


城市的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雨也是经常的事。眼看着那云渐渐的黑了起来,巷子更加暗了,雨点子在空中徘徊着,卡慕叹了口气,拎起了椅子旁的长柄雨伞,冲着还在调酒的cen道了别,出了酒吧的门。


酒吧门口有一个铃铛,随着卡慕身后的门关上,铃铛叮铃铃地响了响,他照例翻了翻白眼,不止一次吐槽cen的这个设计,明明是一个酒吧,搞得像个小酒馆。


酒吧里的曲子换了一首,《天空之城》的音乐悠悠扬扬地传入卡慕的耳朵,他透过窗户看了眼酒吧内部,整体橘黄的色调,中世纪西部牛仔风格就差写在门口了,里面顾客少得可怜,多半是来交换情报的组织,卡慕再次笃定,和酒馆并没有什么两样。天上的雨点子已经开始下了,卡慕望了望天,想了想还是撑起了伞。


叮铃铃......


嗯?新人?没见过。


那个黑衣少年疑惑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卡慕,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脚迈进了酒吧的门口,仿佛见到了什么变态。


卡慕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许是第一次见这样一个双瞳异色的人有些惊到了,干咳了两声转身继续往地铁站走去。


这个城市不比其他城市落后,甚至说更加先进,卡慕不止一次坐在地铁的车厢里,听着轨道上发出的轻微响声,思考着,明明这座城市可以更好,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当个混乱的城市呢?


当然,这不是他能改变的,他没有能耐,就算和传说中的红叔关系不错,他需要做的,也只不过是谋生罢了。


“你手机掉了。”一个声音在发呆失神的卡慕耳旁响起,坐在对面的一个粉毛的人指了指地上那个套着熊猫手机壳的手机。


卡慕愣了愣,忙弯腰捡起来,道了声谢。


这个手机壳是他一次在手机店里打工结束后,老板破天荒的让他自己选一个商品作为小礼物时拿的。他分明可以选一个稍微贵一点的,当然不可能是手机,他绝对不相信这个贼眉鼠眼的小老板会让他拿一部手机回去。


但他最后相中了这个熊猫手机壳这件事,让他一度后悔了很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的就选择了这个破烂玩意儿,以至于有了莫名其妙的珍惜心理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换过手机壳。


“嗯,挺可爱的。”粉毛的人笑吟吟地看着卡慕,他还第一次见到有个男人会选择这么少女心的一个手机壳。


卡慕把自己脸上的口罩拉了拉,默不作声。其实他确实脸红了,以前的人再怎么说自己的手机壳,他也只会恶狠狠地冲着对方骂一句:“要你管?”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今天心里实在堵得慌,还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天气,卡慕发不起气来。


地铁载着一整列的人在这个城市里肆意的穿梭着,机械的女提示音报道着每一站的地名,来来往往了许多人,都与这节车厢里戴着耳机闭眼听歌的少年没有任何关系。


女提示音终于报到了终点站,卡慕睁开了眼,对面的粉毛少年似乎早就已经出了地铁,此刻在他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搂着公文包似乎满脸倦态的青年,可能是出于为了体面,他早上一定给他那已经冒了白丝的头发抹了发胶,只是现在,早就已经散了。


卡慕摸了摸自己身旁,试图找到他那把长柄雨伞,可惜并没有。


他低头咒骂了一声,本来就闷的心情现在更糟了,在青年疑惑的目光中带着一身的戾气出了电梯。


这座城市就是这样,高端,奢华,和肮脏,无序并存着,交织在这个金玉其外的地方,中间的高楼大厦在向外界宣告着这座城市的经济实力,给自己折腾出了个金碧辉煌的假象,但它和周围那些暗淡无色的城郊一样,本质上好不到那里去。


卡慕住的地方不在那里,cen的酒吧也不在那里,只是卡慕每次要去酒吧,就必须穿过那里。他看惯了这座城市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见怪不怪自己的雨伞被哪个不老实的手给顺走了。


只是这雨实在是大的离谱,地铁站口的一个小水洼里翻滚着蛋大的水泡,水泡破裂后溅起的水花成功地湿了卡慕的裤腿,他在纠结自己该怎么回去。


这是在东城郊,一个和城市里一样混乱但从不选择伪装的地方,很幸运,卡慕在这里安安稳稳混了二十年。


边上传来一声口哨声,卡慕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折伞被扔了过来,卡慕抖了抖撑开伞,对着那人道了声谢。


张叔是卡慕在东城郊最亲信的人,对方在卡慕十岁的时候把他捡回了家,好吃好喝地养了他十年,卡慕拿他当亲人,自然也少不了一分感谢,只是现在心里还多了一分愧疚。


他想了很久了,等赚够了钱离开这座城市了,他就去问问张叔到底肯不肯跟他一起走。是的,他很早就想离开这座城市了,对他来说,这座城以外的地方,都是天空之城。


 

一夜雨后的城市清爽了不少,虽然天空还是雾蒙蒙的,但好歹时不时的能看见太阳的样子。卡慕第二次看见那个粉毛的少年就是在一片珍贵的阳光下,他骑着一辆似乎有点破烂的共享单车,从卡慕对面的马路晃晃悠悠地驶过。


这绝对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卡慕心里笃定了。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去cen的酒吧,再去浑浑噩噩地泡上一整天,顺便问问驻唱的事情。


很可惜,cen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抱歉卡慕,驻唱的事,昨晚红叔已经定下来了,我也做不了主。”cen带着一脸的歉意看着面前的卡慕从满脸期待转为失望。


“你什么时候从那个小面馆里出来的?”cen不知道卡慕现在处于无业游民的状态,他还以为他还在那个城市深处的那家面馆里,做着小服务员的工作。


“前天,老板炒了我。”


“嗯哼?”


“因为我把一个客人打伤了。”


cen就知道会是这样,卡慕安安分分干完的工作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现在照例来他这里委屈得像个犯了错误真心反悔的小孩儿。


“酒吧新的驻唱是个刚到这座城市里来的,你要乐意,等晚一点你和他商量商量,兴许人家愿意和你分分。你别这么看我,我做不了主,合同是红叔签的。”cen专心致志地擦着他手里的杯子,并不理会面前这个假惺惺的可怜表情。


“靠,你们搞这东西的还像模像样地整个合同?”


“正规酒吧,不搞虚的。”


“也就你和红叔干得出这种事。”


说是这么说,等还是得等,卡慕在酒吧里听了大半天的钢琴曲,昏昏欲睡了好几次,终于在傍晚把那个新驻唱给盼来了。


好巧不巧的,就是昨天那个门口的黑衣少年,见了卡慕跟见了鬼似的,迈进酒吧的一条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卡在两个人当中的cen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微妙的人:“你俩认识?”


“啊,不认识。”卡慕转头自己从柜台里掏出了个酒杯,拿自己手头的酒瓶子给它斟满了,往旁边推了推,示意着门口的少年进来。


“你妈的卡慕,不把我这个酒保放在眼里啊?”


“那边有客人要酒呢,咱俩这关系,就不麻烦了,快去吧。”


门口再次响起了叮铃铃的铃铛声,进来的黑衣少年显然被这个他自己弄出来的声响吓到了,跟个兔子似的缩了缩身子。


“你天天被这个铃铛吓到啊?那个人有事想找你谈谈,别担心,他是我的朋友。”不远处还在给客人送酒的cen冲着门口的少年喊着,少年这才往卡慕身边靠近了些。


卡慕还在思考着自己到底什么本事能把这孩子吓成这样,少年便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你找我什么事?”


“啊,我叫卡慕,你呢?”卡慕并没有上来就说明自己的目的,把那杯刚刚斟满的酒杯往少年那边推了推。


少年并没有接受那杯酒:“我叫黑猫,叫我猫猫就行。刚成年,还不会喝酒。”


好家伙,Badcen这是拐了个小孩儿回来啊。


卡慕复杂得看了眼不远处的cen,摇了摇头,继续对着小孩儿道:“当酒吧驻唱怎么能不会喝酒啊,猫猫,你得练。”


“你怎么知道我是酒吧驻唱?”


“问的。跟你商量个事儿,驻唱这事儿我们对半分,工资你六我四,怎么样?”


黑猫显然对卡慕这个奇怪的请求很不解,摇了摇头道:“那不行,合同都签好了。”


“合同在这个城市里不起作用。”


回来的cen听了卡慕的话,拿着托盘往卡慕脸上一糊,道:“我们这是正经酒吧。”


黑猫也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违约金很贵的。”


“你啊,就别惦记着这儿了,张叔那儿离这大半个城,你天天往这跑,你不累,我都替地铁累。再说了,唱完都大半夜了,你确定赶得上地铁的末班车?说好的酒吧两点关门,不留人啊。”cen回到吧台里,拿过了卡慕喝干净的杯子,换了个新杯子倒了点果汁推到了黑猫的面前。


“我打算在这儿租一套房,cen你缺室友么?不然我和你合租?”


“行啊,我正好缺个室友。”cen对卡慕的这个想法很是赞同,“只是,张叔会同意么?”


吧台内的人有一双碧蓝的眸子,挺稀奇的,平静的像无风的海面一样,此刻正平静地看着自己。卡慕垂了垂眼眸,低声说着:“他会的。”


驻唱的事情是泡汤了,租房倒是有着落了。也不知道这天一天天的到底在变着什么脸,上午还能看得见些许的太阳,到了晚上又开始下起了雨。


不过他也不急着回去,黑猫的歌声很好听,至少比这酒吧里老是循环着的钢琴曲好听。台上的少年和台下拘谨的样子很不一样,台上的他很有自信,眸子里闪着卡慕很久没见过的光,舞台上的灯随着节奏缓缓地扫过卡慕的脸,他想起了,那个粉毛少年?


确实,那个粉头发的和黑猫都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他们的身上都有着这个城市里包容不下的干净。上次见到过这种光,还是很多年前,卡慕刚认识cen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吧台身后和他一起听歌的人,那人眉眼含笑,紧紧地看着舞台上唱着柔情歌的少年,眸子依旧是那么平静的一滩水,只是好像多了一些涟漪。


一颗石子丢进了一片海,泛起了微小的涟漪罢了。


“挺好的,不是么?”


卡慕听见了这样的呢喃。


 

卡慕没有听完黑猫的歌就回去了,他要赶地铁的末班车。在踏进地铁的后一秒,卡慕看了看四周,鬼使神差地找了两节车厢,在踏入第三节车厢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往自己身旁的空座位坐了下来。


哪里会这么巧?他看着手里的熊猫手机壳发了呆。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一盏夜灯开在沙发旁,似乎是为他留着的。张叔好像睡了,早得离谱,卡慕看到了垃圾桶里带着血的T恤,叹了口气敲响了张叔的门:“叔,我来给您上药?”


门内许久才传来一声闷哼,卡慕拎起门旁的医药箱,扭开了把手。张叔这次伤得不轻,背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似乎因为已经过去蛮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不能平躺,只能趴着。


“洗过了?”


“嗯。”


卡慕熟练地给张叔撒药,缠绷带,系结……这活儿他干过很多次了。


“又打架了?”


“你别一天天的跟我儿子似的唠叨,我懒得听。”这个倔老头别过脑袋不去看卡慕。


“当然,我不是您儿子,我是您捡来的。但没了我,您这条老命不够您霍霍的。”卡慕拍了拍张叔的背,示意他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叔,我想住到西城郊去。”


还在穿衣服的张叔手顿了顿,随后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去那儿干嘛?你有房子住?”


“我和cen合租。”


“跟你说多少次了,少和西城郊的人混,那个Badcen,还不是个开酒吧的?”


“他跟红叔一起开的酒吧。”


张叔瞥了眼一脸无奈的卡慕,起身到客厅给自己接了杯水:“和红叔一起开的就好了?算了反正我也劝不动你,什么时候走?”


卡慕跟着张叔出了房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有些喜出望外:“这两天。”


“呵,一个个都走了最好。”张叔白了面露喜色的卡慕一眼,两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水,三步并做两步回了房间,给门外的卡慕吃了一记门板。


“谢了叔。”


门内并没有声音,许是睡了。


 

cen提前跟房东提过了卡慕想要租房的事情,所以当卡慕来的时候,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卡慕用了两天的时间给自己搬了家,临别东城郊的时候,张叔没有来跟他道个别,卡慕叹着气把钥匙留在了桌子上,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那个他特别熟悉的地铁。


“啊抱歉。”地铁启动,行李箱的轮子随着惯性开始滑动,卡慕好不容易用身子稳住了,却被一旁的人撞了一下,行李箱滑了出去。很庆幸,这个时段地铁人多,行李箱并没有滑出多远,那个人连忙道歉。


卡慕本想发火,奈何那一头粉毛又让他发不起火来了,是那个人,那个地铁上提醒他手机掉了的人。


“啊……是你。”那人手忙脚乱地帮卡慕把行李箱拉了回来,稳稳地交回了他的手中。卡慕看了眼眼前的人,问;“你记得我?”


那人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卡慕手里的那个手机,那只熊猫正冲着俩人微笑。


卡慕讪讪的将手机收回口袋,冲着那人笑了笑,又发现自己好像戴着口罩,只能挠了挠脑袋。


“你这是准备旅行?还是出差?”粉毛少年好奇地问着卡慕。地铁飞速驶过一堆建筑,驶进了一个站口,机械女音缓缓地报出了站名,少年的眸子随着门外的明暗闪了又闪。


“不是,搬家。”


“搬家?搬到哪儿?”


卡慕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他有点不想说出自己是搬去西城郊,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城郊只属于穷人,只有比城内更多的混乱,无序。


少年见卡慕不说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问得太过了,急忙摆手解释着:“我习惯这么好奇了,如果冒犯了对不起啊我没有坏心思的!”


“你为什么来这座城市?”


卡慕问出了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啊?”


“你不是这儿的人。”卡慕看着少年那碧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这儿很混乱,地狱之城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这儿很不适合你这么单纯的人。”


是啊,单纯得他没法对他生气……卡慕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是外面的人,他所向往的外面。


“我叫卡慕,准备去西城郊的一个酒吧,你呢?”


“啊?哦,我叫米洛。”


少年好像被他吓着了。


“下一站,终点站,西城郊,左侧车门将会开启,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你也要去西城郊么?”


米洛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刚意识到站台的问题:“啊我坐过站了!”看着米洛慌乱的神情,卡慕不知为何笑了,提醒着他从终点站往回坐。


又是一个傍晚,难得的有夕阳斜斜地照进地铁口,给那个不起眼的口子镀上了一层金色。很巧黑猫也来上班,遇到了拖着行李箱从地铁口出来的卡慕,笑着打了招呼,便一起拐进了那条巷子。


cen的酒吧依旧冷清,黑猫在台上调试着他的话筒,今天他带了他的吉他,看样子是准备弹唱了。卡慕手里端着酒杯,惬意地靠在吧台旁,道:“这小孩儿还有点东西,怎么偏偏就想不开来这里呢?你说对吧,Badcen?”


擦拭着酒杯的cen懒得看一眼卡慕,平淡地开口道:“别内涵我。”


“真就想不明白你们这种人,明明在外面可以更好,偏偏呆在这破地方。你是,黑猫是,米洛也是。”


“米洛是谁?”cen被卡慕这一句无心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手头顿了顿看向了卡慕。


“额……一个……”门口的铃铛又响了起来,酒吧里不多的几个人齐齐地看向了那个探了个脑袋进来的人,卡慕惊呼,“米洛?”


“啊,卡慕!真巧。”米洛很是惊讶在这里看到了卡慕,忙进来道:“本来责编要我去市中心的,但是突然说不去了,我就没回去,正好逛逛这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铃铛不错。”米洛指了指叮铃作响的小东西,对着上前来的cen道。


“欢迎来到和谐有爱,想喝点什么?”cen含笑看着卡慕,说着自己本分的话,被卡慕狠狠地瞪了一眼。


“一杯啤酒就好。忘了跟你说了,我是个写小说的,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找灵感。”米洛在卡慕身旁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简简单单报了自己来这里的缘由。


“哦,原来是个作家啊。”Badcen坏着心眼子在一旁倒着啤酒,不嫌事儿大地插着嘴,接收到米洛疑惑的目光后笑了笑,报着自己的身份,“我叫Badcen,叫我cen就好,我是卡慕的朋友。”


“你好。其实我没什么名气的,谈不上作家。”


cen把啤酒推了过去,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微笑,往黑猫那里凑了过去。卡慕看着乐乐呵呵的俩人,叹了口气,道:“自从黑猫来了酒吧,Badcen越来越不敬业了。”


黑猫确实要弹唱,他喜欢这样。这几天的相处卡慕知道了黑猫来这里的原因,他依旧在惋惜着这么好的人进了这座城市,只是他和当初认识cen一样,并不能改变什么。


门外的光亮渐渐消失殆尽,夜晚来了,人渐渐的多了,黑猫也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了,cen依旧守在自己的吧台,一边工作,一边看着聚光灯下的少年。


 

云卷云舒般的日子过得很快,米洛很喜欢这个酒吧,常来,他说这个酒吧和一般酒吧不一样。卡慕总是赞同地点着头嚷嚷着确实不一样,没有酒吧会这么安静。


人和人熟络起来就是这么容易,四个人给这个酒吧带来了多一点的生气,酒吧里常用的钢琴曲歌单也在黑猫的要求下换成了一些歌,只是cen还是要求着,就算是歌,也得是舒缓的歌,并一票否决了卡慕提出的那些鼓噪的歌单,于是卡慕在酒吧睡觉更是成了常态。


初夏的风吹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卡慕在附近的一家钟表店里当起了助手,靠着张叔这个老手艺人在他小时候硬塞给他的技术偶尔给人修修东西,老板人挺好,开钟表店纯粹是兴趣,家里不缺钱,没想到有时候会堆单,才不得已招了卡慕,工资倒是不会缺他的。


这也方便了卡慕空的时候来酒吧里喝两杯酒。卡慕跟着老板,依旧不明白西城郊里为什么藏着这么多跟这个城市完全没关系的人,但他们总是拿着一副表情回答他,让他一度以为他们都是说好了的。


他过惯了东城郊里混乱的日子,东城郊和西城郊就像一个双面镜,都反映着这个城市的样子,只不过都在某个方面夸大了一些。卡慕有时候会看着远处的那些高楼大厦,想着城市中心就像两个城郊的结合体,都被中和掉了一些东西,混乱和高雅并存着,你没法儿在城里分辨一个看着像西城郊里温文尔雅的人是不是干着东城郊里常见的勾当。


 

秋风吹来的时候,米洛来了灵感,在市中心一窝就是十几天,这十几天都没来酒吧,酒吧少了个喜欢说话的人,冷清了不少。黑猫抱着自己的吉他坐在沙发上,问着:“要不咱去看看他?顺便给他屯点粮,万一咩洛写文写到废寝忘食怎么办。”


cen挑了挑眉表示同意,但他并不能去,酒吧可不能没了人照看。黑猫见状欢欢喜喜地把自己的吉他放到了柜台里,扯着卡慕的胳膊就往外走:“走走走。”


“现在就去?”


“那不然呢?走啦,我还没见过咩洛的家呢。”


卡慕成功地被黑猫拉着去超市花了自己两三天的工资,提着一大堆有的没的进了地铁,前往了市中心。


米洛简单的给俩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是一个小公寓,卡慕进去的时候有点惊呆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乱的房间,除了在东城郊的那些朋友家里。


卡慕是一个很喜欢整理的人,在和张叔住一起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是他收拾的,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发现其实张叔也是个不爱干净的人的原因。卡慕习惯性地抱起了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堆,走向了被搁置在阳台的洗衣机。


黑猫很是好奇米洛在写什么,凑到了他的电脑旁看着米洛写出来的东西,从厨房接了两杯水的米洛,将一杯递给了把衣物分类好按批次塞进洗衣机的卡慕,对着黑猫道:“没写多少,还得改改呢。”


黑猫看了几行,得出了结论:“原来写的是犯罪小说啊,我说怎么来了这儿,对了,你这灵感怎么来的啊?”


米洛把剩下的一杯水递给了黑猫,道:“就看到了一些东城郊现象,脑子就想到一些东西了。你们怎么想着过来了?”


卡慕探了探脑袋道:“黑猫啊,吵着要来看你,说给你买东西还得我掏钱,自己就付了个地铁的票钱。”黑猫闻言冲着米洛笑了笑,米洛听笑了,恶趣味地道了一声:“谢谢啊猫猫。”


“嘶——明明我买的好吧?”


可惜两个人并不给他面子。


黑猫和卡慕在米洛家待了会儿,米洛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写作,两个人也不好在旁边吵吵闹闹,吃过了晚饭就回去了,临走前,卡慕还不忘叮嘱着米洛记得收拾衣服。


回到酒吧,离黑猫开场的时间还有会儿,卡慕被老板叫过去修东西了,黑猫趴在吧台上向尝试新酒的cen抱怨着米洛家太无聊,米洛也很无聊,写的小说他是看出来什么类型了,但就光看了一点,内容是什么都没看懂。


“他们这种写犯罪的作家都喜欢写得这么黑暗么?什么黑帮大叔,还地下交易,还有一堆在外面被抓到就会被判重罪的事情,这不是网文套路吗还要专门来这里找灵感,这座城市也不至于那么黑暗吧?”


“黑猫,来西城郊之前,你有去过这座城市的哪里么?”


“嗯?我是被人推荐过来的,硬要说也就下飞机穿过一遍市中心,怎么了?嘶——难道这里真的那么黑暗?”


cen笑着没有回答黑猫的问题,倒了点自己调出来的新酒,抿了一口后送到黑猫的嘴边,道:“尝尝?度数很低的,我保证你不会醉。”


黑猫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眼睛放了光:“好喝,橘子味儿的。”


“嗯,加了橘子气泡水。”cen把杯子塞到黑猫手中,因为有一桌点了酒,便转身从吧台里掏了一瓶酒出来,对着黑猫道了一句:“喝完就去工作吧。”便走向了那桌。


卡慕今晚加班到了很晚,在黑猫唱完很久后,酒吧快关门的时候,他回来了。他拦住准备收拾的cen,要了杯酒,cen见状只好又给他收拾出个杯子,倒了一杯给他递过去:“怎么了?”


“那个表坏得太复杂,眼睛都要瞎了。”他右眼眶还有着被放大镜压出来的红印子,疲倦地一口干了那杯酒。


cen收了卡慕手中的杯子,他看出来他还想继续喝,摇了摇头道:“一杯,不能多了,酒店关门了。”


“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不能,规矩,回家了。”


“真的假的,规矩那么死。话说黑猫你住哪儿啊?”


还在收拾东西的黑猫听了卡慕的话,转头想了想,道:“就在西城郊啊,离你们小区挺近的好像,改天有空请你们过来玩儿。”


“你一个人住?”收拾完毕准备去拿钥匙锁门的cen问。


“不啊,额……和我叔叔的一个朋友一起住的。”


“哦,这样啊。”


 

米洛总是喜欢挨着换季搞点东西出来,雪花第一次飘落在这个城市上空的时候,米洛的书终于写完了,总算不用每天窝在小公寓里码字,虽然还得忙检查和印制出版的问题,但总算是能出来透口气来酒吧歇会儿。


卡慕由于老板忙着搞家里出了的事没空照看钟表店,替老板接了三个月的所有活儿,总算是在米洛的书写完的时候把老板给盼回来了,几个人没有一天到晚泡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就像所有的老朋友一样彼此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事。


雪花飘落在酒吧的外面,夜晚呼啸的寒风让平常常来的但家离得比较远的顾客畏缩了出门的脚步,酒吧进入了淡季。cen很喜欢搞一些复古的东西,比如虽然酒吧装了空调,但还是在一旁安了个壁炉,此刻正烧着木炭和cen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的木头,把整个酒吧烘得暖洋洋的,只是卡慕在这个酒吧里待了几个冬季,都没有找到壁炉的通烟管道通向哪里。


西城郊的酒吧彻底没了酒吧的样子,倒是真成了卡慕嘴里的中世纪西部牛仔爱去的酒馆,cen也就在这个时候不会反驳卡慕的牢骚,毕竟真的很像。


两个新来的人倒是对这东西稀奇,蹲在壁炉前看了半晌,脸蛋被火光烘得红扑扑的,眼睛里冒着星星把手伸到栏杆前面取着暖,嘴里嚷嚷着好舒服。


cen看着俩人跟小孩儿似的笑,倒了杯啤酒给卡慕。冬天酒吧里的啤酒是暖过的,喝过后都能暖到心里去,卡慕在第一个冬季一开始并不想喝暖的,嚷嚷着冷的才好喝,一瓶冬天里的冰啤酒下肚,肚子就不对劲儿了,蹲在酒吧厕所里半天没出来,后来试探性地尝了cen硬塞给他的温啤酒,就爱上了冬天里的这股暖流了。


大半年下来了,卡慕也看明白了,从cen这双时常泛起涟漪的眸子里看出来了,cen挺喜欢那个小孩儿的,就是那个暗戳戳把还没烘暖的手塞进米洛脖子里的黑猫。


卡慕明白cen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只有这里他的感情才会被允许,Badcen不喜欢女的。在黑猫没来之前,cen一直都没有找过对象,与其相信他自己说的忙着照看酒吧没空谈恋爱,倒不如说他怕,他在外面被说惯了,即使到了这里也还是怕。


这座城市的规矩什么都不好,除了这一点,它能容忍一切感情,因为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不会缺cen这样的人。


黑猫来之后,cen很多行为都有了细微的变化,别人察觉不出来,但卡慕作为多年好友,他看得到,他看到cen喜欢看着黑猫唱歌,即使在工作,眼睛也不会离开黑猫太久;他看到喜欢调烈酒的cen开始调一些以果汁和度数不高的鸡尾酒为主的酒,叫黑猫第一个来试喝;他看到这个坏心眼子的人在每次让黑猫试喝前都自己先抿一口,美其名曰看看适不适合黑猫这个小孩儿喝……


卡慕一直都相信一见钟情这个东西,所以他认定cen喜欢黑猫,于是他试着去撮合。


cen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笑道:“我不会去的。”


果然,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感情,但他依旧在害怕着。卡慕郁闷地干掉了手中的热啤酒,胃满足地打了一个响嗝。


“卡慕你就不能雅观点?”米洛抱怨着。


 

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黑猫请假了,cen没有问到原因,黑猫不肯说,只是带着口罩抱着他的吉他离开了。他单薄的身子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消失在巷子里,卡慕莫名急了,扯着cen的胳膊说快去问清楚啊。cen抽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他可能有事吧,不想说我也不能逼他。”


卡慕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胆小,拉着一旁的米洛离开了酒吧,去找黑猫。可是卡慕不知道黑猫家在哪儿,米洛也不知道,黑猫从秋天嚷嚷着说要带他们去他家看看,嚷嚷到了冬季,都过了一半了,他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家在哪儿。


两个人站在被积雪掩埋的街头,路口的红灯不断地放着刺眼的光,照在了雪地上,路上早就没了车,他们无从找起。


卡慕的电话响了,是cen打来的,他潜意识觉得cen这是在劝他们回去,气头上的他刚想挂断,被米洛拦了下来。米洛接通了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门被摔上和cen急切的声音:“黑猫被人绑架了。”


“什么?”


在一个黑暗的屋子,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尖锐地响声,屋子内似乎就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旁边有一堆稀烂的木头,依稀看得出来是一把吉他。站着的人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朝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啐了一口,骂道:“还不了钱的东西,那就只好让你所谓的好朋友帮你还了。要不是你叔叔铁了心要和你断绝关系,他也逃不了。”


黑猫精神有点恍惚,似乎是刚清醒没多久,听见了那个人说到了他的朋友才勉勉强强地抬起头来,头顶的一盏灯照亮了他的脸庞,一个口罩挂在右耳朵上,脸上满是淤青和红印子,额头处还淌着些鲜红的血,显然是刚被敲晕了过去。


“只要你的朋友带钱过来,我就会放了你,不然少几个眼珠子那可是我说了算。”黑猫的眼珠子很好看,但此刻淡着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对面的人皱着眉头道:“想放什么屁快放,别磨磨蹭蹭的。”


“不是说好了……每个月都会把我所有的工资给你吗?我都……给你了为什么……还要抓我……”


“就你那点工资我得等到猴年马月?你叔叔当初可是向我保证一年还十五万的,你这两三万的打发谁呢?我还以为你一天天晚上不见个人影是去干什么大事了,到头来一打听原来是窝在一个破烂酒吧里混个唱歌的,那我指望得上什么?嗯?”那人死死地捏着黑猫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那人撇开了黑猫的脑袋走到门口贴着猫眼看了看,转头对着黑猫问:“你交了三个朋友?”


黑猫不语,低着脑袋不敢看眼前的事情。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cen他们会救自己,可那么大的一笔债务,说什么都不可能一下子被还清的,何况他们只是朋友,会帮他么?也许他们会因为自己骗了他们而恼火,跟面前的人说撕票吧没关系……


总之,黑猫不敢面对,自己在他们面前笑了大半年,都是骗他们的,都是在营造自己,说到底都是掩盖自己这个失魂落魄的形象。


他们被放了进来,卡慕情绪激动,不由分说地一拳呼在了那人的脸上,疼得他骂娘:“卧槽你妈的,打你爷爷我?”


米洛拦腰抱住了卡慕还想上前的身子,阻挡他做出冲动的事,那人喊了声“出来”,黑暗中便窜出个人来到黑猫面前,他听得那绑匪头子的命令,朝着黑猫脸上就是一拳,本来就黑红紫交加的脸蛋又肿了几分,支撑着黑猫的椅子重心不稳,栽了下去。


cen的眸子缩了,喊着“住手”,那人揉了揉被红了眼的卡慕打疼的脸,呲了呲牙道:“要我放了他,可以,他欠的45万,哦对,还有加上这一拳,50万,一并还过来。”


黑猫的脸生疼,嘴里冒着股血腥味儿,大概是出了血了,听得那人无理的要求,挣扎道:“胡说,我明明已经还了你四万了!”边上的人见他乱动,把他拎了起来,抽了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处,威胁着他。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你父母欠了多少年了?利息懂不懂?我已经很良心了。我知道你是个开酒吧的,50万应该拿得出来吧?”很明显,他是冲着cen,“在这里,杀人犯不犯法也看规矩,我想了想,好像有挺多讨债杀人的不犯法。所以,你的朋友你救不救?”


黑猫脖子上的刀早就晃了cen的眼,他看着那人小人得志的嘴脸,和卡慕红着眼却因为黑猫被威胁着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50万,我出。你把黑猫放了。”


“现在就给我交出来,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cen只好拨通了一个电话,示意错愕的卡慕和米洛安静。整个屋子,除了寒风的呼啸声,就只剩个下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很快,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了一个卡慕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怎么了,cen?”


是红叔。


“红叔,能借我50万么?过段时间还你。”


那头沉默了半晌,随后红叔笑道:“行,直接打给你?”


绑匪闻言,指了指手里的手机,那里俨然显示着一串数字,cen继续道:“等会儿我给你一个卡号,打那上面就行。”


“好。”红叔答应地很爽快。


很快,绑匪的手机便传来了消息,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更加张狂了,示意着黑猫身旁的人把刀放下,道:“没想到是红叔的人啊,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搞别的了,还的钱我已经拿到了,人就还给你们吧。”说罢,便带着他那个手下离开了。


三人忙上前给黑猫松了绑,cen看清了,除了脸上,身上也早就不成了样子,他心疼地想把黑猫拥进怀里,却被小孩儿一把推开了。松了绑的黑猫整个人软趴趴地从椅子跌到地上,难受地把自己抱起来放声哭了。


cen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好跪在黑猫面前强硬地把他摁在自己怀里,直到小孩儿哭晕了过去,才在卡慕和米洛二人的配合下把黑猫背回了酒吧。


城市的乱是外面的人想象不到的,很多事情往往会来个雪上加霜,不过几个小时,酒吧便被翻了个底朝天,好的差的酒都被搜刮掉了许多,只有壁炉里的炭火还在欲盖弥彰地想营造温馨的假象。看着一片狼藉的酒吧,cen叹了口心累的气,卡慕一脚踢翻了一把椅子,难受坏了,一股子委屈涌上脑袋,滚烫的泪水在眼眶子里面打转。


“米洛,看看监控。”cen表现地出奇的平静,按部就班地安顿着黑猫。


“监控……好像突然就被打坏了,没有拍到偷酒的究竟是谁。”


果然,不论是东城郊还是西城郊,混乱的城市里哪里都不缺混乱的人,尽管西城郊看似很和平,但趁人之危的勾当,是个人都能干得出来。


cen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亮了亮,红叔发了条信息过来,让cen明天来他那里一趟,说说理由。寒风依旧在刮着,腊月的天气最难熬,天冷地冷,人心也冷,卡慕捂着脸低声在抽泣,米洛没法儿说什么,只好环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黑猫的伤被cen处理得七七八八,此刻正难受地昏睡着,cen往壁炉里添了柴火好暖暖小孩儿的身子。


这个雪天,壁炉依旧烧得劈啪作响,只是没了温啤酒,没了少年的歌,只有对天亮过后的迷茫。


一大早,cen就在酒吧门口挂起了停止营业的牌子,一个人动身前往了红叔那儿,说什么也不让卡慕跟着,米洛本想和卡慕一起照看着黑猫,但是责编突然来了一通电话,说印刷那儿出了问题,米洛只好扔下卡慕去了印刷厂。


黑猫一个晚上都没有醒,壁炉的火也烤了他一晚上,似乎被烘热了,他难受地踢开了cen从家里抱过来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送走米洛回来的卡慕见状,只好把他挪离了壁炉边,把被子重新盖在了他的身上。


黑猫醒在cen回来之前,卡慕问什么他都不回答,只是坐在壁炉旁边看着眼前跳动的火,侧门响起了开门声,卡慕望了过去,cen带着一个人回来了,是红叔,开了这个酒吧后,除了开头那年卡慕见过红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印象里,红叔总是笑眯眯的,但是现在冷着个脸,卡慕更不敢说话了。cen把红叔带到了黑猫面前,犹豫了一下,道:“就是他。”


闻言,黑猫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缩了缩身子不敢去看他。


红叔看着眼前这个担惊受怕的小孩儿,找了个座儿坐了下来,开口问道:“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么?”


黑猫抬头看了一眼红叔,在踌躇,卡慕向看着自己的cen摇了摇头,示意着黑猫什么也不肯告诉他。兴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拿了钱出来,黑猫还是决定开口了。


从小黑猫家庭并不好,父母总是因为钱的事情吵架,黑猫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借钱,他只知道自己并不能总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像其他孩子那样。但他懂事,从头到尾只问着要过一把吉他,圆他一个卑微的音乐梦。


后来有一天,他依旧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后他本想自己回家的,却被自己的叔叔接了回去。第二天,他参加了一个葬礼,黑白相框里的人十分眼熟。叔叔跟他说,他父母问人借了钱,还不过来了,昨天早上那些人来讨债了,他父母实在受不住压力跳楼了,没告诉任何人。还是警方联系到的他叔叔。


黑猫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什么讨债的,叔叔告诉他,那些放贷的人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他们有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故意避着他在家的时候来的。但终究一码归一码,钱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该还的还是得还。


黑猫问那现在他父母去世了,那些债怎么办。叔叔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会养你的。确实,他叔叔养了他,但只是到他成年,就在黑猫成年的那一晚,叔叔把他送到了这座城市,告诉他让他去找他叔叔的朋友,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也是他那所谓的朋友告诉了他真相,他叔叔养他只是为了履行法定责任,一到成年,他便铁了心跟他断了关系,他早就和那些讨债的人签了协议,黑猫一成年,就让他出去工作,用他的工资来偿还债务。


黑猫不知道他父母欠了多少钱,在这个年代,他的学历不允许他找到什么好工作,兜兜转转了好几天,他才在cen的酒吧安定下来,每个月把工资都给了那人,但是他不知道他叔叔跟那人说的是每年15万,可在这里工作每年最多就四万多,根本不够。


那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又联系不上他的叔叔,只好把气都撒在黑猫身上,生生折磨了他一夜一天。他了解到了cen他们,便选择了绑架黑猫,以此来要挟他们。


红叔听明白了,也叹了口气,拍了拍黑猫的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黑猫依旧低着脑袋,闷声道:“红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只要你肯给我时间。”


红叔离开后,酒吧被盗窃的事情被处理了,酒也被补了上来,红叔不说怎么处理的,众人也不敢问,默默回归了平常的生活。


 

从那以后,花了两三天养好伤的黑猫又在外面找了份工作,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酒吧唱歌,没了吉他他就和着伴奏唱,cen劝他,怕他累垮了自己的身子,他不听。忙完了印刷问题的米洛也跟着俩人心疼黑猫,也劝他,他还是不听。


就在除夕夜,拖着沉重的身子的黑猫冲着cen傻乐,拿着自己手机兴冲冲地鼓捣了一阵,cen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收款,5000块钱。


“果然大酒店就是不一样,工资也阔绰。”


“cen,我把工资都给你了,你替我给红叔吧。照这样下去,每年我能还个十万呢。”


cen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眼前的小孩儿黑眼圈都不知道挂了几天了,心里一直涌着一股心疼,想了想,默默地给红叔转过去了一万五。他没告诉黑猫,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


年夜饭他们三个人都没走,卡慕挺开心的,邀请了张叔一起来,倔老头一开始不乐意,卡慕知道他口是心非,磨了两下就答应了。米洛因为书的问题处理到除夕那天,没了车票了,也就没回去。


年夜饭摆在了酒吧里面,张叔第一次来便感慨着这酒吧真没个酒吧样儿,几个人笑笑没说什么,五个人伴着壁炉里的火吃得热热闹闹的,屋外的雪也融化了几分。


cen开了几瓶好酒,几个人都喝了,张叔被这几瓶酒折服了,偷偷地跟卡慕说这Badcen还不算赖,是他以前随便下了定论,卡慕挺高兴张叔这么说,一连敬了他好几杯,张叔也是个狠人了,喝酒不带喘的,到最后依旧稳健地自己回了东城郊,硬是没让卡慕送。


倒是黑猫这个根本不会喝酒的人兴致来了喝了几杯,正抱着马桶吐得不省人事,好不容易肚子缓过神来了,脑子还没有缓过神来,抱着cen就是一顿痛哭,卡慕自觉地拉着米洛离开了酒吧。


屋子里的人做了什么卡慕他们不知道,只觉得被寒风吹了吹,精神了不少,外面的烟花还在放,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映的屋子外面的雪一会儿红一会儿黄的,两个人就坐在小公园的椅子上,裹着羽绒服看着烟花。


米洛舒了口气,道:“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哎。”


“想家么?来这儿大半年了。”夜里卡慕的眸子亮晶晶的,映着烟花的光,看着米洛。


“有点。卡慕,问你个事儿,cen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卡慕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米洛接着问道:“cen是不是喜欢黑猫?”


“嗯。”


“我就知道……”


卡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莫名其妙地把这句话带入了遗憾的情绪,于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来他喜欢男的的?”


米洛的回答让他难受了:“因为我也喜欢男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可能在替米洛难受?他觉得米洛喜欢cen,但如果现在问出来了,只会伤他的心吧。


卡慕是这么想的。


但是那个难受就是很奇怪……


新年第一天,黑猫赖床了,卡慕去敲响黑猫的门的时候,cen开了门,他有些混乱。


绑架事情结束后,黑猫就搬来了cen和卡慕的公寓,一起合租,公寓挺大的,三个人住,房间谁也不挨着谁。后来cen笑了笑,道:“我和黑猫在一起了。”


昨晚的事,卡慕不敢问,也不想问,脑子有点接受不下来。同样和他一下子接受不下来的还有疼着脑袋醒了的黑猫,不过后者缓的很快,也很开心,吃着cen端给他的早饭乐呵呵的。


卡慕看到了,cen眼里的这湾水真的盛满了他眼前的小孩儿,他很开心,这个人终于翻过了自己心里的那堵墙,也很开心,恰好黑猫也很喜欢cen,也许是cen救了他的时候,也许更早。


只是……米洛……


他有点替米洛难过,但让他奇怪的是,在心的最里面,却洋溢着一股不知名的喜悦,像一根小草苗,挠得他心底直痒痒,真的挺奇怪的。


只是米洛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很平淡,就像卡慕一开始表现的一样,在替他们开心。卡慕死死地盯着米洛看,把人都看毛了,也没有看出一丝难过的神情,卡慕终究放弃了,觉得他们自己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新年的几天,大家都挺开心的,窝在酒吧里看着电视打着游戏,偶尔卡慕会去钟表店里看看,反正过年了,一般没什么大的生意,索性就不打算关门,老板比较随性,听了卡慕的想法就把店扔给了他让他打理,自己回了家跟着儿女过年。


印刷厂反正是早就下班了,米洛的书被屯在厂里还没有装订,但是他已经拿到了样品,cen看过了,觉得很好,另外俩人不喜欢看书,稀里糊涂地翻了翻也跟着称赞。


总之,酒吧里的欢声笑语是没停过,只是卡慕心里老是放不下一些事儿,于是年初三的晚上,米洛准备回家了,卡慕拦住他死缠烂打地要跟着米洛一起去,嚷嚷着cen和黑猫两个人不知道收敛点,刚在一起就忍不住,昨晚吵得他睡不着觉,非得跟米洛回家。


被拿来做借口的俩人懒得理他,贴着窝在沙发里看着各个电视台的春晚回放,米洛被缠得不得不妥协,把挂在自己身上鬼哭狼嚎的人塞进了叫过来的出租车里。


过年了但还是辛勤工作的司机本来就肚子里憋着一股难受,俩人缠得乱七八糟的上了自己的车,不由得开始八卦起来,问着:“这是怎么了?”


米洛掰正了窝在自己怀里的卡慕,他才看清了,卡慕喝醉了,于是无奈地告诉司机:“他喝醉了,赖在我身上了,我只好把他带回家了。”


司机仿佛懂了什么东西,笑着说了句“他真是好福气”,便很自觉的不说话了,留着米洛有些疑惑地看着认真开车的司机。


到家后,米洛把卡慕扔到了沙发上,自己舒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把你带回家了,你不用听cen和黑猫了,现在去洗澡?”


卡慕红着个脸,似乎有些委屈地看着米洛,道:“你不难受么?”


“什么难受?难受什么?”


“cen和黑猫在一起了啊。”


“啊?我为什么要难受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cen……”


“你他喵的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喜欢cen啊。”


卡慕显然对米洛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努力睁着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脑子跟打结了似的什么也捋不顺。


米洛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坐下来看着卡慕道:“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喜欢cen所以这两天才那么反常吧?”


不出所料,对面的人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吐了啊。”米洛被气笑了。


“吐啥啊,你害我担心了好几天呢!”


卡慕莫名表现得有些小孩子气,米洛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行吧你现在搞明白了?你去不去洗澡?不去我先去了。”


哪知他刚准备走,便被扯了回来,沙发上的人直接把他摁在了自己的怀里,脖子闷在米洛的颈窝处闷声道着:“我……真的担心了好几天……”


米洛不明白卡慕的意思,但是卡慕不再继续说了,他只好用手拍了拍卡慕的背,沉默了良久,米洛试着挣脱卡慕的怀抱,他松了手,躺回了沙发上,米洛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洗澡去了?”卡慕没有回答。


小公寓没有多余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床,米洛问洗完澡的卡慕要不要跟他挤一挤,卡慕摇头说自己不喜欢和人一起睡,抱了床被子窝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米洛也不好坚持,只觉得今晚卡慕太不一样了。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睡了。


醒来后的卡慕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依旧像平常那样,米洛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喝醉酒后的事,卡慕像往常一样打着玩笑道:“记得啊,我知道了你不喜欢cen。嘶——难道我睡着过后还对你做了什么吗?那我不记得了,我的天我不会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吧?”


依旧的吃了米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你妈,滚啊!”


春节假期过得很快,印刷厂返工了,米洛回去盯着了,酒吧也重新开始营业,cen想让黑猫辞了酒店的工作,黑猫不肯,双方僵持了很久,最后只好都妥协,黑猫依旧在酒店工作,但晚上酒吧的工作时间由到一点改为到晚上十一点。于是黑猫睡在酒吧沙发直到关店被cen拖回去成了常态。


钟表店里的单子也多了起来,老板不愿意这么早就返工,卡慕自己便承担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倒也挺忙的。张叔自从年夜饭过后对cen改观了不少,虽然依旧不喜欢西城郊的人,但也会偶尔来酒吧喝两杯。


米洛的书是在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出版的,他去别的城市参加了签售,反响很好,一时间赚了不少钱。签售结束后四个人在酒吧举行了一场庆祝,只是一通电话来了,是他的责编。


书写出来了,也卖的很好,米洛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座城市里了。责编让他回去,筹备下一本书。


几个人的兴致瞬间就被冲没了,米洛收拾行李的时候,卡慕就在旁边看着,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年初三的夜晚,他听到了米洛说自己不喜欢cen,他很想问米洛那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但是终究没有问出来,他怕自己伤心。


他似乎明白了cen的心情,那种害怕面对现实,想逃避现实的心情。他喜欢米洛,大概在自己第一眼看见米洛的时候就喜欢了,他身上有一种属于外界的气息,让卡慕着迷了很久,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明白,一个能在阳光底下发光的少年到底为什么会来这个城市,以至于他晚上做梦都在想这个。


后来他们交了朋友,他明白了米洛来这里的原因。他知道了米洛喜欢熊猫,于是本想着换掉手机壳的他又决定不换了,手机背后的熊猫天天在对着自己笑。


他做什么都喜欢带上米洛,吃饭唱歌,找到钟表店的工作时带他看自己工作的内容,就算是当初出去追黑猫,或者留给cen和黑猫二人空间,自己的第一反应还是抓过米洛的手。


他以为米洛喜欢cen,自己跟自己难受,他看到cen和黑猫在一起了,自己又有点小窃喜,他总是奇怪这些情绪,直到他不受控制地把米洛拥入怀里才明白,自己原来喜欢米洛。


但是他喜欢的人就要走了,离开这座跟他一点也不搭的城市,自己没有办法挽留,只能看着他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踏上了走向飞机的路。


自己就像一只生活在黑暗中的乌鸦,好不容易飞到了傍晚,在余晖中遇见了广场的白鸽,却没有什么理由让白鸽跟着自己回到黑暗中。他向往着落日余晖的美景,向往着闪着神圣光芒的教堂广场,他想离开这个他栖身了很久的枯枝老树,但不是现在。


卡慕喝了几天的闷酒,老板回来看见他堆了一堆工作不做,本想着大发雷霆,被cen抓过去告诉了原委,才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默默地自己去处理那些订单了。


卡慕没有和cen说自己的事,被cen自己猜出来了,他想给米洛打电话跟他说,被卡慕嚷嚷着不许打给制止了。cen笑着继续给卡慕伸过来的杯子里添酒,道:“当初你骂我胆小,害怕这害怕那的,现在你怎么也成了这样了?”


卡慕白了他一眼,不答话,一口把杯子里的酒给闷了,倒在吧台上惆怅地吐着气,耳朵里灌着黑猫唱的情歌:“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把他留下,为什么不说心里话……”


卡慕听得难受,哭丧着脸冲着台上的黑猫吼着:“卧槽受不了了,你有病吧黑猫!你妈!”


惹得酒吧里几个谈着大事情却被他这一嗓子吼断了话的客人纷纷转头看向他,黑猫看了眼一脸无奈的cen,撇了撇嘴,换了首歌继续唱。


卡慕把头埋在臂弯里,哼唧了起来,cen没办法只好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其实他们也没有断了联系,手机里都有各自的微信,每天晚上依旧在聊天,有时候米洛会给卡慕打电话,但总是聊不了两句就挂了,卡慕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心里纠结就让电话显得尴尬了起来,米洛是想聊些什么的,可每次卡慕都回答得很别扭,就不好再说什么。


他尝试问过cen和黑猫,这两个人一致表示着不清楚,实则卡慕一直在威胁着他们不许说。


米洛一直记得卡慕说过自己想到其他城市去,他问过原因,卡慕不肯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于是他总会想着给卡慕拍点他自己城市里的东西,风景,卡慕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回一句“真好啊”。


 

城市里依旧不怎么有太阳天,但是厚重的云层还是架不住高温,雷雨前的阴天闷得谁都不肯出门,酒吧里人少得可怜,空调吹的哗哗响,黑猫叼着根冰棍坐在空调底下把模式调成了强劲,对着自己脑袋吹,被cen一把拎了回来,抢走了他嘴里的冰棍放进了自己口中。


黑猫刚从酒店回来热得难受,对cen的行为哼哼唧唧的,cen不领情,道了声:“胃还没好,不准吃。”


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酒店开员工聚会黑猫吃东西没个节制,大晚上开始疼得死去活来,送到医院一查发现得肠胃炎很久了,躺了两天回来,但是冰棍被cen明令禁止了。


几声闷雷在远方的天空里炸开,卡慕进了酒吧,提着把长柄雨伞,门口的铃铛叮铃铃地作响,他本想把雨伞放进门口的伞架上,想了想还是拎了进来给了cen。


cen接过雨伞放到了柜台下面,自从开始频繁下雨,卡慕的伞就已经丢了五六把了,也不知道他的雨伞有什么吸引力,反正他是因为这种事情生了好几次气了。


城里的规矩很不明确,基本都是管辖者定的,小偷小摸造不成违法,甚至就连绑架之类的,就像当初绑架黑猫的那个人说的一样,只要你有正当理由,杀人都不犯法,cen问过红叔他管辖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吗,红叔笑了笑道:“我哪里管辖过,我从来没有当过管辖者。”


外界对这座城市的评价出奇的一致,它就是一座地狱之城,卡慕也是这么认为的。从他十岁开始,他就想离开这座城市了。


一场暴风雨带走了他的双亲,若不是被张叔收留,他早在十年前就跟着那场暴风雨走了,年少的他问过张叔想不想离开这座城市,张叔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怎么,你也想和我儿子一样把我扔这儿自己出去了?”


“不是,我想带您一起出去。”


张叔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叹气道:“你得离开这儿,但我不能走。”


“为什么?”


到现在,卡慕也没有问出来原因。卡慕想过是不是因为张叔的老婆,可这么多年,张叔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爱人,甚至连个照片都没有,唯一的有过他的家人痕迹的东西,就是张叔床头摆的一个相框,只是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他儿子留给他的纸条,上面一行潦草的字:

我去外边的城市了,别来找我。


文字很绝情,人也很绝情,十年里卡慕从来没有见到过张叔的儿子,只知道后来他儿子似乎赚了大钱,每个月会给张叔打点钱过来而已。


他问过:“您就真这么听他的话,不去找他?”


张叔回答:“他不想见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外边很大,我找不到的。”


卡慕选择不再多问了。


雷从远方打了过来,隐隐约约能看到西方天际泛起一层紫色,几道闪电在那里放出显眼的光芒,门外开始下起了漂泊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拍在窗户上,cen递了杯啤酒给卡慕,问:“今天挺早的,天刚黑没多久。”


“钟表店里没什么生意,提前下班了。黑猫最近怎么样了?”


“肚子不疼了,我管着他不让他吃冰的。”


“我说你怎么叼着根冰棍呢。”


“还不是你吵着要买点冰棍回来吃,不然我至于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得了,他没事儿的时候你也时时刻刻盯着他。”


cen不打算否认卡慕的话,继续擦着手里的杯子,看见了卡慕手里那个戴着熊猫手机壳的手机,想起了一件事儿,于是问着:“米洛给你发消息了吗?”


“没有,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给我发消息了,我给他发也不回。”卡慕无聊地把手机立起来,用熊猫的一直耳朵作为支撑点转着圈圈。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他妈别瞎说,他可能只是闭关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们责编会把人关起来写书来着,整得跟出高考卷子似的。你当外面像这里一样啊?”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只说最近有事,可能不怎么会联系。”


cen挑了挑眉,继续擦着杯子。


酒吧的公用电话响了起来,两个人都有些愣,虽然这个电话能真的当做电话用,号码也是被挂在那个象征性但是基本没什么人会看的酒吧官网上的,但一直被当作摆设,基本没用它通过电话,突然来了一通电话属实让两个人没反应过来。


cen放下手中的杯子,拎起了电话筒,官方性地说了一句:“您好,这里是和谐有爱酒吧。”


“米洛在你们那里吗?我是他的责编,他不见了。”


“什么?”


 

米洛的责编已经报警了,他们不知道米洛到底失踪了多久,几个人根本无从查起,无头苍蝇似的乱想。


红叔这两天有点忙得不太正常,开了这么多年的酒吧他第一次要求cen暂时停业,cen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照做了,红叔让他去一趟,他安顿好卡慕和黑猫便去了。


米洛的事情还没个着落,红叔那边又出事情。路上的cen烦躁地糊了把脸,把目光放向窗外,思考着该怎么办。


红叔的团队被管辖者委托了一起案子,这倒让cen稀奇了,管辖者委托民间组织还是挺少见的,更何况红叔的团队已经隐迹很久了。cen是在团队隐退前一年加入的,没有干过什么事情,但好歹也是团队中的一员,这次的事情红叔自然是要告诉他的。


城市虽然乱,但是有一条是历任管辖者都下过的规定,不准吸毒贩毒。这次事情自然也是和这个规定搭边的,城里出现了一个贩毒小团体,一直以来都藏得很好,活动范围很小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发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闹出了一个大动静,才被管辖者所察觉,特命红叔去调查。


“可为什么要我们去?管辖者的能力比我们大多了。”


红叔看着手头里的资料,想了想道:“我们有经验。”


“嗯?有经验?你指……”


“当年我们是专门干调查毒品这种事的。”


cen从来没有听说过红叔过往的经历,显然对他的话有些惊讶,不过也由不得他多问以前的事,已经有人把一些资料递给了他。cen粗略地看了眼,手机亮了亮,是卡慕发来的,问米洛的事情。


cen看了眼红叔,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道:“红叔,跟你说一个事儿。”


“嗯?”


“你应该还记得米洛吧?他失踪了。”


红叔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偏头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电脑的网页切到了另一个地方:“是那个写小说的?我记得,我看过他的小说,你说过他的小说是靠这里激发他的灵感才写出来的对吧?”


“你是说……”cen好像想到了什么,米洛的那个犯罪小说就是讲关于缉毒的,不会那么巧正好和这件事情相关吧?cen担忧地这么想着。


卡慕和黑猫没有方向去查米洛到底去哪里了,责编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卡慕试着从米洛发过的所有东西来找蛛丝马迹,依旧没有结果。两个人瘫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筹莫展,黑猫拿着手机死命地打cen的电话,一直被挂断,让他不由得骂了声粗口,卡慕听见了,制止道:“他和红叔在谈事情,估计不会回你的了。我和cen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酒吧也开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红叔哪天关过它,估计他们出了什么大事。”


“米洛失踪也是大事啊!”黑猫有些暴躁,冲着卡慕喊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比你还急可有什么办法……”


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是cen回来了,他好像显得有些着急,一进门便问着沙发上的两个人道:“那次,你们去米洛家,有没有问过他是怎么就想到他现在小说里的故事的?”


“额,他说就看到了一些现象就想到剧情了,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哪儿的现象?”


“好像是……东城郊。”


“什么!”另外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把黑猫吓了一跳,疑惑地问:“怎么啦?东城郊有什么吗?”


黑猫并不知道东城郊的混乱,就像他之前自己说的那样,基本没去过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硬要说也是刚下飞机来西城郊穿过了一遍市中心,他从没有去过东城郊,也没有人跟他说过东城郊。


卡慕有些懊悔自己当初忽略了米洛说的东城郊三个字,如果他当初意识到了这件事,他绝对会指着米洛的鼻子骂他,让他不准再去那儿,那里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坏了,米洛可能被人抓到东城郊了……”


cen把红叔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两个,卡慕当即给张叔通了个电话过去,打算让他帮忙找人,张叔在东城郊的人脉广,总能发现点什么,但是并没有接通,他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拉着另外两个人就往东城郊赶。


路上,cen给红叔报了消息,红叔答应着派人跟着他们去了东城郊。可是,虽然缩小了很大一圈范围,但东城郊还是那么大,他们并不知道米洛是在哪里看见的,就算知道了,可万一贩毒的地方和他们的窝不在同一个地方呢?未知数还有很多,他们没办法那么快查出来。


卡慕回了趟张叔的家,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回他,打电话也不接,他踢了踢防盗门,暗悔自己当初把钥匙直接还给了张叔,没有一点点犹豫。


但好巧不巧的是,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张叔似乎很意外他们在这里,看着他们的眼神很是闪躲。


卡慕走到张叔面前,问着:“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有一点事,刚办完。”


“米洛失踪了。”


“啊……那你们快去找啊,回来找我干嘛?”


“您人脉广,我们想找您帮忙,他可能是被这里的一个贩毒团队给抓了,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里有贩毒的事情。”


“不知道。”张叔回得很快,卡慕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叔,您别撒谎,我跟您生活了十年,我看得出来。”


张叔别过了脑袋不看卡慕,他似乎在犹豫,三个人都在紧紧地盯着他,他想了很久,楼梯间里昏黄的灯光默默地照着底下的几个人,似乎有点电压不稳,亮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地闪烁着,张叔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卡慕。


卡慕接过来看了看,一堆用小包装的白色粉末,他不认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毒。张叔是这么告诉卡慕的。


卡慕收紧了袋子,把它交给了身后的cen,问着张叔吸毒还是贩毒。张叔用着微小的声音回道:“都有。”


卡慕红了眼,抓着张叔的肩膀质问着:“你儿子每个月给你的钱不够吗?为什么要跑去干这种事情?你他妈的脑子呢?”他着急得最平常的敬语都忘了,冲着张叔大吼着,小区每个楼道都装着声控灯,夜幕降临的时候,都开始工作了,整个楼道都被他吼得亮堂。


张叔没有因为卡慕的行为生气,默默地等他喊完,开口解释道:“他们骗我吸了毒,拿我儿子威胁了我,他们知道我人脉广一点,让我去贩毒。”


“他们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张叔的眼角湿润了半分,在感应灯下被照得闪了又灭,灭了又闪。


“那米洛呢,你知道吗?”卡慕身后的cen开口了,问着张叔。


“……他们抓了他,派人从外面……”


 

张叔带着所有人找到了那个贩毒窝点,米洛被找回来了,管辖者鉴于他并非自愿,且对这件事情有功,判得轻了些。被送进外面的监狱的时候,他儿子来了,这让卡慕有些意外,后来听人说这个贩毒团队在外面也有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分部。外面的人查到了他的儿子来威胁他,这次事情过后,这整个团队直接被端了,他儿子自然也被通知了过来。


张叔的儿子三十好几了,在外面发展的很好,可工作的压力似乎很大,两鬓白了很多,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在佝偻着腰戴着手铐的老人面前扑通跪了下去,妻儿在他的身后抱着哭作一团,卡慕本以为他妻子是在替这父子俩难受,谁知下一秒她便松开儿子上去呼了丈夫一巴掌,破口大骂着:“你还回来看这死老东西干嘛!他吸毒,还贩毒!你还认他当爹?”


卡慕早不忍心看下去了,离开了现场去了医院。米洛被接回来时就送去了医院接受身体检查,黑猫和cen一直跟着。卡慕到时,对着病房里的几个人道:“张叔被带走了,米洛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坐在病床上的人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卡慕转过头去,一个护士端了个东西过来,看了眼卡慕似乎看出来他是刚来,好心地解释着:“他们一致同意药物戒毒,这是今天的美沙酮,以后记得每天去诊所签到领每天的量,会有医师负责全程的戒毒任务,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卡慕愣住了,不过短短几句话,他有些僵硬,回不了身去看米洛,护士把一张名片塞到了他的手中,绕过他把美沙酮递给了米洛,米洛接过喝了下去,默默开口解释着。


米洛的小说写的就是这次事情,他刚到东城郊就撞见了他们交易,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一些交易,毕竟这座城市里似乎什么都合法,他早就听说了,来这里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根本没想到会涉及毒品,灵感来了就去写了他的小说。这个团队的行为很简单,米洛的小说也很简单,于是在小说出版了之后,大相径庭的两个东西相遇了。米洛收到了一通电话,他回了这座城市,没有告诉卡慕,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他不想牵连到他们。


被下了黑手后,米洛就一直被关着,那个团伙里的人说有人准备来搞他们了,于是他们为了掩护做了很多准备,但还是闹出了动静,米洛大概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已经晚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灌了毒了。


检查出来后,果然不出他所料。


卡慕是窝在米洛的颈窝里回了西城郊的,公寓的四个房间就这么满了。


钟表店老板给卡慕减少了工作量,因为卡慕承诺了陪米洛戒毒,直到他回归正常。酒吧门再次开了,来的人很多,红叔团队重出的事情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但红叔依旧不在酒吧出现,扫了很多人的兴,cen只好挨个儿解释着。黑猫一直闷闷不乐着,几天时间内把那个团伙骂了个几百遍,惹得在酒店工作时同事都不敢跟他搭话。


夜幕下的城郊能很好得看到城市的景象,初夏的夜风也吹得人很舒服,米洛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外面,身旁的笔记本消息声响了又响,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发过来的。卡慕端了杯牛奶过来,看了眼笔记本,默默地将它合上了。


“喝杯牛奶,早点睡吧。cen陪黑猫参加酒店的聚会了,估计很晚才回来。”


米洛冲着卡慕笑了笑,接过了牛奶,喝了下去,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公司那边发来了消息,要和我解约了。”


“为什么?”


“他们知道事情的经过,倒是没有让我赔,就是……没办法继续写小说了。”米洛看着手里的杯子,月光下杯子里剩下的一点牛奶在闪烁着光,他的眼睛有些跟着那光失了焦。


卡慕知道这件事情结束后爆出来的消息让很多人知道了,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无端的来骂米洛,就算公司发了声明解释了原委,但名声臭了自然公司是不会要他了。


卡慕拿过了杯子,有些心疼地搂住了米洛,美沙酮还在使用,米洛需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最近这些消息让他本来就敏感的神经更加紧绷了起来,他揪着卡慕背后的衣服哭出了声,难受道:“我不能写小说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干嘛……”


卡慕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折腾,泪水淹了他的胸口,夏夜的风吹得那块地方凉飕飕的,很难受。


卡慕帮米洛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删掉了,依旧每天带着他去诊所领美沙酮,米洛难受归难受,但不能放弃戒毒的事情,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西城郊外的风景还算是不错的,不写小说就不写小说了,他开着cen的车到郊外散心,初夏的风吹着绿油油的麦苗,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他很容易就平静下来。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就要到断掉美沙酮的日子了,前几天美沙酮减量的过程让米洛有了一些小躁动,好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医师才放心决定在今天开始正式戒掉美沙酮。米洛的手被卡慕紧紧攥着,他回握那只颤抖的手,调侃道:“我都不怕的,你抖什么啊?”


但是到底还是像医生说的那样,戒掉美沙酮会比直接戒毒更加痛苦,米洛必须要有充足的毅力才能成功,期间任何想要放弃的念头都必须克服。米洛在床上难受地翻滚的时候才算明白了这些话的必要性。


老板很好心,让卡慕回家陪着米洛,负责米洛的起居饮食,虽然通常米洛看着一桌的饭菜,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放弃了。他就像体内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想要做什么却永远也做不到,一直在难受着,难受到抓狂。


每天cen和黑猫回家,总能听到米洛房间里他克制的哭声,卡慕就站在他的房门前静静听着。米洛发烧了,因为他大半夜跑去浴室冲冷水澡,在瑟瑟发抖的时候被卡慕一把搂了过去。


他说他想冷静下来,冷水会让自己冷静,卡慕挤着他的脸凑到自己面前,道了声:“放屁!”眼前本来会带着明媚笑容的少年此刻正挂着两个黑眼圈,满脸倦态的看着自己,粉色柔顺的头发被冷水打湿了,正滴答滴答着水珠,从额头,滴到鼻梁,再从鼻梁,滑到泛白的嘴唇,滑进了微张着的嘴,卡慕难受,心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脑子热得很,一埋头吻了下去。


米洛哭了,冷水,泪水交织在卡慕舌尖,他把他抱得更紧了,唇齿间吻得凶狠,他感受着的每一次呼吸,渐渐急促,渐渐柔软,天旋地转般的感觉,在这个满是湿气的浴室里泥泞旖旎。终于卡慕松开了脱力的米洛,米洛哭得更凶了,瘫在卡慕胸口把剩下俩人都哭醒了。卡慕亲吻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低声说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发烧让米洛的身子更加难受,脑袋上贴着退烧贴,不住地哼哼着,好在发烧让他没了力气折腾,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卡慕就在旁边守着,米洛眼角时常挂着泪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那种难受引起的。


他问:“卡慕你说实话,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卡慕回答不上来,脑子里闪过他在一片难得的阳光下骑着破烂共享单车的场景,就说了出来。米洛皱着眉头拼命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哼哼着:“我想不起来……”


卡慕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道:“想不起来没事,以后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想不想和我一起?”


“你妈,等我好了再说!”


 

夏天的蝉已经歇了,窗外的树上没了聒噪的声音,米洛很早就睡了过去,卡慕想了想在床头放了杯水,去了cen的酒吧。


门口的铃铛响起时,酒吧的环境让卡慕有些莫名的奇怪,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了端倪,走到吧台前问cen:“黑猫今天加班了么?怎么还没回来,这都过了他开始唱歌的时间了。”


“我正想问他呢,但那几个客人来找茬我忙到现在,他也没给我打个电话。”说着,cen放下手里的托盘,打了黑猫的微信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cen皱着眉头又打了黑猫的电话,女音传来了对面关机的声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声,顾不得卡慕疑惑的表情解下腰上的围裙就跑了出去。


卡慕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把酒吧的人都送了出去,门锁好。他不知道cen往哪儿跑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去酒店了,拦了辆出租车就往那里跑。


cen的确是来了酒店,火急火燎地跑到前台,也许是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前台的女客服愣了半天,指了指电梯道:“605。”


cen担心了很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早在他上次跟着黑猫一起参加聚会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喝了酒对着黑猫胡言乱语的上司不是什么好东西。605的门被他踢了两脚,没踢开,门内似乎听见了黑猫在喊他的名字。


cen着急地冲着门喊着:“黑猫——听得见吗黑猫——”


在六楼转了半天没找到cen的卡慕听见了声音,赶了过来,俩人一起用力把门给踹了开来。门口蹲着一个光着膀子的人,cen认出来了是那个上司。


他把目光投到床上,黑猫双手被绑在了床头,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脖子处当初好不容易淡了的勒痕又以另一种方式显现出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哭喊着cen的名字。


卡慕跟着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手足无措的只好看着地上的上司,他捂着身下显然是被踢中了要害,卡慕骂了一句往他身上接着踹了两脚。


cen跑过去给他解了绳子,小孩儿因为被挂起半个身子,手腕处被勒得通紫,整个身子瘫软下来时有些迷茫地看着cen。cen忍不住,拖着黑猫的脸蛋也跟着哭,边哭边吼着:“他给你下药了?你怎么别人给你什么就吃什么啊!”


“我不知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城里没什么好人!”


“你不就是嘛!你和卡慕!”黑猫似乎是铆足了劲儿对着面前的人吼着,他不知道哭了多久,整张脸满是泪痕,喉咙里卡着一口沙哑的痰让他咳了两声,喃喃道,“他是我上司……我不听他的我工作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咱不要了。”


“我还要还钱……我还欠着钱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黑猫嚎啕大哭得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揪着cen给他裹上的被子哭得一抽一抽,cen把他死死地搂进怀里,窝在他颈窝里闷声道:“钱我帮你还,你人我来养,这辈子都是,咱回家……”


几个人魂不守舍地回了家的时候,米洛刚把床踢得乱七八糟,床头的杯子被踢翻了,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被子的一角浸泡在水里,他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退热贴皱巴巴地黏在他额头上,烧还没退,脸依旧是通红的,两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在颤抖,仿佛在克制什么东西。


卡慕最近总是能见到米洛这样,他知道是戒美沙酮过程中出现的反应,他安慰着身后两个人,说没事,自己去收拾了一切,整理好后,他坐在了米洛身旁,帮他换了张退热贴,柔声问着:“做噩梦了?”


“没,惊醒……你去哪儿了?”


“黑猫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他没事吧?我去看看他……”


卡慕拦住准备起身的米洛,把他摁了回去,道:“没多大碍,放心,cen把他接回来了,他的事明天我再跟你说,今晚先睡吧。”


米洛不放心,卡慕执着的关掉了床头的灯,给他掖好了被子,无奈他只好选择先听话。


聒噪的蝉不知道被什么惊醒了,又开始叫唤了起来,但随着远处的蛙叫越来越多,蝉鸣再次息了。月亮挂上了楼东面的树梢,银色的月光顺着不遮光的窗帘透进了屋子,夜晚依旧是两个人醒两个人熟睡的夜晚。


 

米洛的恢复是在一场雷雨过后,空气伴着泥土的味道从打开的窗户里扑进来,阳光明媚得不可思议,街上跑出来了很多人,为着这个难得一见的明媚早晨欢呼,恍惚的一瞬间,米洛以为这是在为自己欢呼。开了窗的卡慕回来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有些愣神的米洛回了神。


浑身上下都无比轻松,他意识到自己成功了,把准备去做早饭的卡慕搂了回来有些兴奋地对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卡慕被他吓到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掰正了他的肩膀试探性地问:“好了?”


米洛点了点头,碧绿的眼睛又出现了以前那样的光泽,在阳光下愈发灵动:“应该是的。”


卡慕闻言抱住了眼前的人,门外站着刚醒过来准备和他们道早安的俩人,欣慰地笑了笑。


这个城市里终于来了点带色彩的东西,许久未见的太阳,和阳光下的少年,刻在这个窗外充斥着和谐气息的早晨。


黑猫果断地辞去了酒店的工作,本想着要不要再重新找一份工作,被cen脑袋上来了个爆栗,安安分分的在酒吧当着驻唱,红叔当然很好讲话,且站在cen这一边同意cen不让他再有去找其他工作的想法。


距离米洛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舆论的风波早就渐渐平息,毕竟事实在后来外面的警方也出了报道证明了米洛的清白,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只是不能继续写小说这件事情还是让米洛难过了很久,黑猫眨巴眨巴了眼睛,对着米洛说,让他写网络小说,也挺好的。


米洛歪着脑袋想了想,认同了这一想法。


酒吧还在开着,城市的天依旧灰蒙蒙的,时不时的伴着点雨,卡慕问吧台里的cen要了杯啤酒,耳朵里灌着一首吟唱版的《天空之城》,这是cen唯一要求不换掉的歌。


cen把杯子递了过去,问:“你还想离开这里吗?”


卡慕看着不远处坐在笔记本前冥思苦想的米洛,摇了摇头道:“不了,免得我带他一起出去了,没待多久又像你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


cen挑了挑眉,不去接卡慕的话。这个城市依旧那么混乱,但他好歹也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了,小孩儿在这里是危险,但是有他看着,有卡慕看着,有红叔看着,起码他承诺了绝对不会让他再经历伤害。他承受过太多东西了,都是来这里之前cen想都不敢想的,但当他爱上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就认定了,这辈子他要和他一起承受。


卡慕看着cen的眼睛,那个涟漪依旧没有消散,他一口喝了杯子里的酒,看着窗外,在停共享单车的位置上停着一辆有些破烂的单车,天空中的云裂了个缺口,一束光照在了那辆单车上,把它少许还尚存着金属光泽的地方照的闪闪发光,他会心笑了笑。这里在外界眼中还是地狱之城,在他眼中也还是地狱之城,但天空之城不再是外面了,很多事情的发生让他明白外面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好,现在只要有米洛的地方,就是他的天空之城。


熊猫手机壳还是没换,就像他心尖儿上的那个喜欢熊猫的像熊猫一样的少年,会被他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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